与孟学比起来,王学与南宋陆九渊创建的陆学之间的联系更为直接和密切。陆九渊字子美,抚州金溪人,因讲学于贵渓象山,后人称象山先生。陆氏举进士,授靖安主簿,后任国子……
与孟学比起来,王学与南宋陆九渊创建的陆学之间的联系更为直接和密切。陆九渊字子美,抚州金溪人,因讲学于贵渓象山,后人称象山先生。陆氏举进士,授靖安主簿,后任国子正、将作监丞。晚年除知荆门军,卒于官。陆氏一生的主要活动是讲学。其根本思想是心即理和自存本心。陆氏说:“天之所以与我者,即此心也。人皆有是心,心皆具是理, 心即理也。……所贵乎学者,为其欲穷此理,尽此心也。”①又说:“盖心,一心也,理,一理也,至当归一,精义无二,此心此理,实不容有二。”②因此,成圣成贤只在讲明本心,不假外求。“人孰无心,道不外索,患在戕(qiāng)贼之耳,放失之耳。”③如果良心放失,最重要的,便是求其放心。
故“古人教人,不过存心,养心,求放心。此心之良,人所固有,人惟不知保养而戕贼放失之耳。苟知其如此,而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,日夕保养灌溉,使之畅茂条达,如手足之捍头面,则岂有艰难支离之事?”④陆氏的这些思想,都是上承孟子的良知良能说而来。守仁说:“象山陆氏,虽其纯粹和平,若不逮于二子(指周子、程子),而简易直截,真有以接孟氏之传。其议论开阖,时有异者,乃其气质意见之殊,而要其学之必求诸心,则一而已。
敌吾尝断以陆氏之学,孟氏之学也。需要指出的是他同朱子的分歧。朱陆的分歧是多方而的。就宇宙论方面而言,陆认为心即理,而朱认为理超然于万物之上而又内在于万物之中。就治学方而而言,陆氏虽不否认“道问学”,但他以尊德性为主是显而易见的,认为“既不知尊德性,焉有所谓道问学”①。 而朱子虽不否认尊德性,但以 “道问学”为主则也是显而易见的,认为“一书不读,则阙了一书道理,一事不穷,则阙了一事道理,一物不格,则阙了一物道理。须著逐一件与他理会过。” 由此,陆以自己的功夫为简易直截,而以朱予的方法为支离。朱则以自己的方法为邃密深沉,而以陆氏的功夫为空寂近禅。朱陆的这一分歧, 在后学那里,更为尖锐。由于特定的历史条件,宋元以后,终以陆学的衰微、朱学的兴盛而告终。至明,基本上是朱学一统学坛。 守仁虽认为朱陆皆不失为圣人之徒,但他着意发扬的则是陆氏之学。他认为,朱子之学满天下,天下之人童而习之, 其入人心之深,是有目共睹的。
独象山之学遭到摈弃废斥,这是不公平的,故他立志以光大象山之学为己任,哪怕以此得罪世人,亦在所不悔。事实亦是如此。守仁的基本思想即承陆氏而来,他的心外无物、心外无理即是陆氏心即理说的继承和发展,其知行合一的理论依据,即是陆氏主张的心与理的同一,而他的致良知说,作为道德修养论,与陆氏的存心养性、求放心亦有着天然的联系。守仁所说的良知,以及陆氏所说的本心,都是指见父知孝,见兄知敬,见孺子入井而知侧隐的本然之性。致良知和自求本心,都是要涵养这一先天的良知良能。守仁和陆氏都十分强调去人欲。陆氏把它视为自存本心的关键,说:“欲之多,则心之存者必寡,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。”①
而守仁则把它看作是致良知的前提,说: “去得人欲,便识天理”,“减得一分人欲,便复得一分天理。”② 在治学方法上,王学对陆学的继承更为明显,守仁所倡导的简易直截,一悟本体,即是功夫,而批评朱子的格物致知为支离,可以说都来自陆氏的主张。 当然,王学与陆氏亦有很多的不同。陆氏虽认为“私意与公理,利欲与道义,其势不两立”③,但他反对分天理人欲为二,以为分一体之心为天理人欲,有损于心的至善性和无欠缺性。而守仁却强调天理人欲之分,一如朱熹强调天理人欲的不相容一样。陆氏虽强调力行,但他依然主张知先行后,认为“毕竟致知在先,力行在后”,与朱子的知先行后无异。 而守仁则主张知行合一,“知是行的主意,行是知的工夫,知是行之始,行是知之成”④,二者不可分。更重要的是,陆氏依旧把《大学》的格物致知的“格”解除为“至”,说:“格,至也,与穷字、究字冋义,皆研磨考索,以求其至耳。”⑤这显然不脱”古圣贤格物致知之说”⑥。
而守仁则训格为正,正其不正以归于正,而不主张以“至”为训。训格为至,未免流于心物为二,而与心即理相矛盾。而训格为正,格物即正心之不正归于正,则与心理不二之说融洽无间。也许正是这 些原因,守仁曾批评陆氏“未免沿袭之累”和粗疏:“濂溪、 明道之后,还是象山,只是粗些。”①虽然如此,但在总体上, 王学是对陆学的继承和发展则是无疑的。故守仁称赞陆氏说: “象山之学简易直截,孟子之后一人,其学问思辩,致知格物之说,虽亦未免沿袭之累,然其大本大原断非余子所及也。”② 守仁所说的余子,当然首先是指朱子及其高足弟子。由此而言,清胡泉谓“综而计之,拟而议之,则直以为阳明良知之学非出自象山而出自朱子云尔”全无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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