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、心有体用 体用关系问题,是宋明哲学中的基本问题。程颐说:“心 一也,有指体而言者,’寂然不动’是也;有指用而言者, ‘感而遂通’是……
五、心有体用
体用关系问题,是宋明哲学中的基本问题。程颐说:“心 一也,有指体而言者,’寂然不动’是也;有指用而言者, ‘感而遂通’是也;惟观其所见如何。”②他视体用为静动关系。 朱子云:“大本者,天命之性,天下之理皆由此岀,道之体也。达道者,循性之谓,天下古今之所共由,道之用也。” “是其 一体一用,虽有动静之殊,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,则其 实亦非有两事也。”③朱子视体用是体先用后、静先动后的关 系。
守仁认为,“人之心有体有用,犹之水木有根源有枝叶流 派。”④但体用一源,有其体必有其用。《传习录上》说:若 此心纯是天理,无人欲之私,是个诚孝的心,冬时自然要思 量父母的寒,自要去求个温的道理;夏时自然要思量父母的 热,自要去求个凊的道理。这有如树木,这诚孝的心便是根、是体,温凊便是枝叶,有何根便有何枝叶,有何体便有何用, 诚于中必形于外,孝于心必见之于行。故《礼记》言:“孝子 之有深爱者,必有和气,有和气者必有愉色;有愉色者必有婉容。须是有个深爱做根,便自然如此。”①这种有其体必有 其用的思想,可以说贯穿于整个《王阳明全集》。如《观德亭 记》说:“是故懆于其心者其动妄,荡于其心者其视浮,歉于 其心者其气馁,忽子其心者其貌惰,傲于其心者其色矜。”这 是体邪而用不正。又说:“是故心端則体正,心敬则容肃,心 平则气舒,心专则视审,心通故时而理,心純故让而恪,心 宏故胜而不张,负而不弛。”②这是体正而用恭。
有其体必有其用,反过来说,也就是有其用必有其体。守 仁说:“不可谓未发之中,常人俱有。盖体用一源,有是体即 有是用,有未发之中,即有发而皆中节之和。今人未能有发 而皆中节之和,须知是他未发之中亦未能全得。”③未发已发, 语岀《中庸》:“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;发而皆中节,谓 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”在 道德论的意义上,守仁以未发之中为良知,以发而皆中节为 孝悌忠信。人虽有昏塞之极,行不中节,但良知未尝不在。从 这个意义说,未发之中,常人俱有。在认识论的意义上,未 发之中是指认识的主体,发而皆中节之和,是指照物妍者妍, 媸者媸,心为体而照为用,体明照必明,体昏照必暗。所以 有其体必有其用,有未发之中,即有发而皆中节之和。但是,
人如不忠不孝之极,事父事君皆未能有中节之和,以此亦知 其良知尚昏,未能全得未发之中。人如未能妍者妍,媸者媸,凡事未有发而皆中节,亦可由此而知其心体尚有纤尘。可见 体用一源,既可以体而求其用,亦可以用返观其体。体用的 关系是内外一体的关系,无其体必无其用,无其用亦无其体, 体失其用,体将不体,用失其体,用不成用。心体心用可以 内外隐显言,而不可以先后言。
守仁还认为,体用虽然一源,但体同并非用同,而是体 一而用殊。一园之竹,枝节相同,而其高下大小万千;一树 之枝,其根相同,而枝叶各异;规矩尺度只有一个,而天下 方圆长短无穷。古今圣人纯乎天理相同,而其气象仪容各不 相同。从道德层面上说,良知只是一个天理,自然明觉发见 处,只是一个真诚側怛,而致此真诚側怛,事父便是孝,从 兄便是悌,事君便是忠,交友便是信,亲民便是仁。从认识 的层面上说,心体本无体,它只以天下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, 正如目无体,以万物之色为体;耳无体,以万物之声为体;鼻 无体,以万物之臭为体;口无体,以万物之味为体一样。故 体一而用殊,体简而用繁,体一而用多。
但是,这样说,又不能说合多用始见其体,犹如见一川 之月即见天上之月,而不必合万川之月始见天上之月一样。龙 溪《拟岘(xiàn)台会语》云:“涓流积至沧溟水,拳石崇成太华岑。 先师谓象山得力处全在积累,须知涓流即是沧海,拳石即是 泰山。此是最上一机,不由积累而成者也。”①说的就是体用 的这一关系。
守仁还提岀心体精微难知,而发用显而易见的观点。守 仁认为良知虽是至简至易,但它又是至精至微,最难捉摸的, 比如人的手掌,无日不见,但问他掌中有多少纹理,却是谁 也说不清楚。良知之体也一样,虽然一讲就明,谁不知得?而 欲见良知,谁又见得?但是心体虽然精微难识,却可以在其 流行发用上见,未发见于已发,七情顺其自然流行,皆是良 知之用,故知此自能知未发之中,即寂然不动之体。明明德 可于亲民上见,人只有亲于其父,而后才可见孝德;悌于其 兄,而后才可见悌德;惠于其民,而后才可见仁德。天理可 于酬酢万变中见,人只有在酬酢变化、语默动静之间,升降 周旋之际,隆杀厚薄之中才能尽其天理。故“万象森然时,亦 冲漠无朕,冲漠无朕,即万象森然。冲漠无朕者一之父,万 象森然者精之母。”①冲漠无朕是指心体的无形无迹,万象森 然是指境物的纷繁复杂。心体虽至精至微,而其所感通的事 物却无处不可见。
体用一源,知体之所以为用,则知用之所以为体。但比 较起来,守仁还是侧重于以用求体的。《答汪石潭内翰》云:
喜怒哀乐之与思与知觉,皆心之所发。心统性 情。性,心体也;情,心用也。程子云:“心,一也。 有指体而言者,寂然不动是也;有指用而言者,感 而遂通是也。“斯言既无以加矣,执事姑求之体用之 说。夫体用一源也,知体之所以为用,则知用之所 以为体者矣。虽然,体微而难知也,用显而易见也。
执事之云不亦直乎?夫谓“自朝至暮,未尝有寂然 不动之时”者,是见其用而不得其所谓体也。君子 之于学也,因用以求其体。凡程子所谓“既思”,即 是已发;既有知觉,即是动者。皆为求中于喜怒哀 乐未发之时者言也,非谓其无未发者也。……吾兄 且于动处加工,勿使间断。动无不和,既静无不中。 而所谓寂然不动之体,当自知之矣。①
守仁这里对汪石潭提出的以用求体,既是求其寂然不动,廊 然大公的“中”,又是求其上下莹彻,略无纤尘的明。这也即 是说,必以功夫复其本体。这是守仁全部道德修养论的归宿, 亦是其心本体论的归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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